[离婚婆婆的房子]我离婚了,离婚时发现,我辛辛苦苦打拼的房子,写着婆婆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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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离婚了。

过年疫情期间,我和老公刚离婚,被隔离在家一个月,就在我们快要和好时,我婆婆来了……

我婆婆是那种刁蛮又刻薄的人,把我们的生活搅得一团乱,也让我彻底看清了这一家人。

(1)

我离婚了。

我的初恋,相爱至今七年,从校服走到了婚纱。

可是被生活的柴米油盐浸磨之后,忽然发现,当年《裸婚时代》中刘易阳那句经典台词是对的

细节打败爱情。

七年爱情长跑,抵不过生活中的满地鸡毛。

夫妻争吵、孩子的教育问题、以及……最让人头疼的婆媳问题。

婆婆控制欲强,想要插手生活中每一细节,而我又不甘被束缚,问题接踵而至,我们却已无力解决,离婚似乎成了最后的选择。

我们有一个女儿,四岁大,聪明可爱,就是太过调皮,让人又爱又气。

最近正值年关,离婚是我们两人心平气和商议后的决定,我们也决定,最后,再一起陪女儿过一个年。

近日,疫情当头,闹得人心惶惶,年也没了年味。

看着新闻上与日俱增的数字,我有些心惊,忍不住在年三十那天拽着何言的袖子,低声问他,你说……现在疫情闹得这么凶,我们这边没事吧?小宝才四岁……

没事,何言习惯性地揉了揉我的头,声音很轻,我会保护好你们娘俩的。

我却猛地收回了手。

险些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

再抬头,只见何言也微微怔神,那双狭长的桃花眼黯淡了几分。

正当我们面对面沉默时,何言的手机响了。

他手机放在桌面上,我远远瞥了一眼,来电联系人: 妈。

我们离婚的事,还没和家里说。

何言走去一旁接了电话,可他手机最近音量有些失控,我还是听见了电话另一端的声音。

今天都过年了,怎么还不抱小宝回来?

何言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压低了嗓音,妈,我们先不回去了,今年,我们想一家三口过一个年。

话音还未落,电话中的声音便陡然拔高了几个音调,一家三口?那我和你爸算什么?

顿了顿,声音再度传来。

再说,哪有过年不回家的?你们回不回来我不管,把小宝给我送回来!那可是我孙女,必须在咱们家过年!

说完,不等何言反应,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我抬头看他,只见何言面色难看,双手紧紧攥着手机,片刻,转过头来看我,欲言又止。

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我笑了笑,那你先把小宝送回去吧,晚上接回来,一起吃年夜饭。

何言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好,我晚上8点一定接她回来。

我点点头,没说话。

结婚五年,我已经习惯了婆婆的这种做事方法,从来只有她想要,没有我们愿不愿意。

半小时后,何言开门进来。

摘口罩,喷消毒水,换衣服,一系列的例行消毒后,何言换了睡衣,走到我面前,缓缓蹲下。

漫漫,我们……还有没有复婚的可能?

我低头,怔怔地看着他,缓慢地,又肯定地摇了摇头。

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没办法再回头了。

和他结婚时,他一无所有,车子房子都没有。

我不怕吃苦,也不嫌他穷,我有自己的工作,有能力养活自己和小宝,也愿意陪着他先苦后甜。

可是……

我这人自在惯了,吃苦可以,受委屈绝对不行。

何言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从他眼里,我看到了几分受伤,他沉默良久,最后轻轻点头。

我明白。

他声音很轻,最后,又握住了我的手,是我对不住你。

晚上八点,何言准备去接小宝,却连小姐都没能出去。

听说,疫情蔓延的速度过快,政府紧急下令,小区封锁了,不准所有人出入。

由政府派人挨家挨户地发放食物和菜品。

我和何言又坐回了桌前。

没想到,到最后,这个年居然是我们两个在一起过。

相恋七年,第一次两个人单独过年,居然是在离婚后。

可笑。

小宝不在,屋子里少了些欢声笑语,又显得有些冷清。

桌前,我们大眼瞪小眼,相顾两无言。

最后,还是何言先开了口,你饿吗?我去给你做饭?

我惊讶,你会做什么?

他讷讷地道,还是西红柿炒鸡蛋……

最后,还是我做了年夜饭。

幸好提前囤了许多菜,年夜饭么,哪怕只有我们两个人,也总要丰盛一些。

三荤三素,一共六道菜,其中有何言最爱吃的红烧肉。

那顿饭,却是我们吃得最为艰难的一次。

午夜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我们都哭了。

何言拿出了他珍藏的一瓶白酒,一副要与我不醉不归的架势,事实上,我们也都喝醉了。

何言晃晃悠悠地看着我,那双桃花眼,通红无比,他哑着嗓子问我,漫漫,你说……我那么爱你,我们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我回答不上来,只能仰头一口干了杯中的酒。

一阵灼热从喉咙一直蔓延到心底。

毫无预兆地,我忽然伸手挡着脸哭了起来。

是啊,我们那么相爱,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我不知道,何言也不知道。

又或者说,我们其实都心知肚明,只是谁也没有戳破,又都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本以为,被关在家也就三五天的事,结果……

这一关,就是一个月。

后来,小区不再隔离,但是必须要求持有出入证才能进出,而且,小区附近有过两名确诊患者,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没把小宝接回来。

而这种特殊时期,酒店闭门不开,离婚后的我又无处可去,只能继续和何言同住一个屋檐下。

我睡主卧,他睡客卧。

可是,我们之间,似乎隐隐有了一些变化。

没有了顽皮得惹人头疼的孩子,没有了指手画脚的老人,我们安稳地度过了一个月的二人世界。

似乎……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自由地过自己的生活了。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

每天早上,他笨手笨脚地做好早餐,来敲我房门,叫我起床。

他玩游戏时,我有时会搬一把椅子坐在一旁观看,切一盘水果,在他三杀四杀时夸上两句。

唯一不同的是……他再也不能像过去一般,掀我被子,挠着痒哄我起床。

我也再不会把水果喂到他嘴边。

其实,说实话。

疫情期间,我们两个单独朝夕相处了一个月后,我曾坚定不移地心,隐隐有了几分动摇。

夜深人静时,我开始思考,当初急着离婚,究竟是对是错。

有时,看着那双熟悉的桃花眼,我也会想,我们究竟……还有没有可能复合?

从何言的眼中,我也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相识相恋七年,我们对彼此了解的一清二楚,却又都没有主动提出什么。

似乎……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还算不错。

起码没有了生活中那些鸡毛蒜皮的摩擦。

可是,一次下楼取菜过后,我忽然发烧了。

毫无预兆地发烧,高烧39.4度。

这种特殊时期发烧,很难让人不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值,我瑟瑟发抖,脑中不停地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如果我死了……小宝怎么办?我的父母怎么办?

何言怎么办?

虽然已经离婚了,可我还是担心他,他那人情商低,不会说话,性子又比较冷,很难讨女孩子欢心。

热度逐渐上升,我只觉着头脑一阵昏沉,喉咙像是被人狠狠扼住。

喘不过气来。

房间外,何言敲了半天门,终于忍不住推门进来,快步走到床边,低头看我,面上满是紧张,你怎么了?

我轻轻摇头,想告诉他没事,却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何言皱着眉,伸手探了探我额头,惊呼,这么烫!你发烧了?

我推开他的手,转头看向另一边,呼吸都刻意压制了些,别管我,快出去!

这种时候发烧,如果真的是……,是会传染人的。

哪怕离婚了,我还是不希望何言有事。

话音落下,何言没有丝毫停顿,转身就走了。

房门重重阖上。

(2)

何言真的走了。

听着外面一片寂静,我缩在床上,怔了片刻,笑了。

也好。

只要他没事就好,这病本就来势凶猛,我还没恶毒到想要拖他做垫背的想法。

只是,高烧阵阵,我意识实在模糊,最后扛不住昏睡了过去。

模糊中,我似乎听见了何言的声音。

漫漫……漫漫?

我能听见他焦急的声音,却睁不开眼,脑袋一片昏沉,想开口,想告诉他赶紧走,别管我。

却又没忍住,沉沉睡去。

隐约间,好像有人掀开了我的被子,用温热的毛巾替我擦着身子。

他的声音响起在耳边,漫漫,别睡,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乖。

温热的毛巾带走了体表的一些温度,我缓过来些,睁开眼看他。

何言就半蹲在床边,低头看着我,双眼通红。

我皱眉,你快走,别管……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何言的吻便落了下来,堵住了我的唇。

他的声音很轻,传入我耳中,落在心间。

漫漫,我还是爱你。

医院。

检查结果出来了,我确诊了。

就上次,下楼取菜时那短短两分钟的接触,极低的概率,我就这么不幸地被感染了。

被彻底隔离起来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慌了,满脑子都是那个吻。

我确诊了……何言亲了我,那他呢?

医生穿着防护服来检查时,我已经暂时退烧了,门开,我猛地坐起身来,医生,我老……

话说一半,我陡然顿住,随即又改了口,送我来医院的那个人呢?他和我接触过,他没事吧?

医生摇摇头,他的检查结果也出了,阴性,没被感染。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

不过,下一刻,医生的话又让我的心陡然提起了几分,不过,这个病是有潜伏期的,潜伏期,病情暴发前,检查结果并不一定是百分百准确的。

我怔住,只觉喉间堵住了一团棉花,无处着力。

被隔离的日子,漫长又无助,只有一部手机陪着我。

可我不敢和女儿视频,怕看见她那张天真灿烂的小脸蛋时,忍不住哭出声来。

何言的手机,却又一直打不通,发给他的消息也宛如石沉大海,始终没有回音。

被隔离的第二天,早上,我又发了烧,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

坐在床边,我正想按床头的呼叫铃时,眼前花了一下,身子一偏,居然坐在了地上。

啊!

我忍不住惊呼一声,然而下一刻,门却忽然打开。

一名穿着防护服的医生快步走了进来,压低着嗓子问我,你怎么了?

我被他扶着站了起来,却半晌不能回神,转头看他,你……

那人偏开目光,低声道,我是来给你送饭的。

说着,松开手走出房间,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是今天的早饭。

我爱喝的南瓜粥,发糕,清淡的小咸菜。

放下早饭,那人就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没多久,医生护士进来替我量体温,打药……

我怀疑,那个给我送饭的人,是何言。

他的声音无论再怎么刻意压低、改变,我都能听得出,而且,防护服下露出的那双桃花眼,我熟悉到了骨子里。

可是,我也不敢确认。

现在特殊时期,怎么可能让他每天进来送饭?他又不是医务人员。

每次他来送饭时,我都想追问一番,可他总是躲闪,有时更是把饭端进来,替我倒好水,转身就走,一句话的时间都不留。

然而。

还不等我询问,我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两天后的晚上,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来电联系人,是我婆婆。

哦不,现在已经是前婆婆了。

电话接通,紧接着便是一阵破口大骂。

过去,无论再怎么有矛盾,我们起码都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这么剑拔弩张的,还是第一次。

顾漫漫,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儿子?你自己被感染就算了,你还让何言去陪护,你怎么这么自私!

我心里一沉,果然……

那个人就是何言。

我紧紧握着手机,勉强控制着情绪,压低声音道,我没有,我怎么可能让何言过来,我……

呵,还真是患难见真情,现在才知道,你居然这么自私,自己得病了,还要拉着我儿子坐垫背!

我话还没说完,婆婆的冷嘲热讽便从电话中传来。

我无言以对,沉默了片刻,在她又开始奚落时,径直挂断了电话。

我想了想,索性直接把手机关机。

晚饭时刻。

那人又来了,我坐在床边,仔细地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见他端着托盘快步走到床头柜前,将托盘放下,替我打开一次性筷子,还细心地刮了刮竹筷上的毛边。

看到这个熟悉的动作,我鼻间一酸,已经可以笃定,面前这人,就是何言。

相恋七年,每次出去吃饭,他都会替我把碗筷用热水烫一遍,再把竹筷上的毛边刮一刮,从无例外。

整理好一切,他飞快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我站起身,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叫他,何言……

何言瞬间怔住,身子僵直了片刻,最后低声说道,你认错人了。

我最近总觉着身子乏力,可是,这一瞬间,我却忽然涌上一股力气,猛地跑过去,隔着防护服抱住了他。

那一瞬间,他身子颤抖得厉害,轻轻推开我的手,然后转身抱住了我。

耳边,终于传来了何言熟悉的声音,漫漫,对不起。

是我,我一直在。

那天,何言偷偷地多陪了我十分钟。

他告诉我,他这份工作,是在院长那里求来的,为了陪我,他签了协议,成为了医院的志愿者,负责隔离区所有病房的护理工作,其中就包括送饭这一项任务,

我被他扶到床边坐下,怔了半晌,眼泪簌簌落下。

我抬头看他,只能看见那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眼,你……到底和医院签了什么协议?

他沉默片刻,正想开口,我忽然出声打断他,何言,别骗我。

他默然,张了张嘴,低声道,没什么,就是签志愿者协议之外,因为我情况特殊,又签了一个协议,我自愿申请隔离区的病房护理,一切意外自负,生死自行承担。

我再忍不住,双手捂着脸,痛哭了起来。

这个男人,为什么会这么傻……

哭够了,何言轻轻拍了拍我肩头,别哭了,我没事的,我该走了,还要去别的病房送饭。

我忍不住拽住他的手,隔着厚厚的防护服,感觉不到他的温度,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等我出院。

隐约地,我看见他笑了,好。

何言伸手,像过去那般揉了揉我的头发,轻笑着道,放心,别的病房,我都是进去把饭放到门口就离开了,只有你这里是特殊照顾的。

我出院了。

治疗的过程漫长又难熬,得益于医护工作者们不懈的努力,我才能渡过这次难关。

我出院那天,买了许多锦旗送到医院,送给那些曾照顾我的医生和护士们。

我和何言一同回了家,对于康复者,没有强制要求必须隔离,但是出于对社会和自身的负责,我们决定自行隔离十四天。

回家的那天晚上,何言向我求婚了。

当时,我正被他按在床上躺着看电视,一阵香味隐隐传来,紧接着,何言便走了进来。

漫漫,吃饭了。

我坐起身来,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还会做饭?

何言笑,西红柿鸡蛋面。

好吧,一猜就是,结婚五年,这男人下厨房的时候少之又少,唯一会的一道菜就是西红柿炒蛋,每次都在我生气时做来哄我。

餐桌前。

我惊讶地看着面前的那碗面,这碗西红柿鸡蛋面……和我平日里看见的不太相同。

鸡蛋是一只煎蛋。

煎成了爱心的形状,然而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煎蛋上,插了一枚钻戒。

鼻间一酸,眼前瞬间模糊了几分,我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我们结婚时,他买的钻戒。

离婚时,我还给了他,没有带走。

一旁,何言缓缓跪下,从煎蛋上取走那枚钻戒,举过头顶,仿佛当年那般,笑着问我,漫漫,嫁给我好吗?

只不过,这次,他却是泪中带笑。

我低头看着他,眼泪簌簌地落,刚刚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我们愈发地明白彼此的心意。

我知道他是真心爱我,在死神面前,他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没有丢下我。

可是……

看着面前那枚熟悉的钻戒,我还是有些犹豫。

结婚五年,生活中那些争吵的瞬间仍历历在目,我们当初离婚,根本就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败给了那些无法缓和的矛盾。

性格,孩子,婆媳……

这些都是横亘在我们之间的矛盾点,爱是真的爱,可是,时间久了,再爱也做不到对这些视而不见。

何言见我半天不出声,有些急了,猛地站起身来,眉心也蹙起几分,漫漫,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看着他焦急的模样,我也觉着鼻间酸酸的,一开口,语气就不自觉地染了几分哭腔。

何言,我也想给你机会,给我们一次机会,可是,那些矛盾还在,就算我们现在和好,一两个月没事,一年两年呢?十年八年呢?

我吸了吸鼻子,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餐桌前,我们面对面站着,相顾无言。

何言的眼睛也通红,紧紧攥着那枚钻戒,没有说话。

很久之后,他轻声问我,漫漫,你信我吗?

我怔住。

隔了很久,我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信。

何言点点头,正欲说话,手机铃声却忽然响了起来。

我们同时转头看去,是餐桌上,我的手机。

我走过去,看了一眼联系人,身子微微僵了几分。

何言站在桌子另一边问我,谁啊?

我不知道以我现在的身份该怎么称呼她才好,犹豫了一下,……你妈。

(3)

隔着一张餐桌,我和何言面面相觑,沉默了几秒,见他不说话,我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了一声,妈,怎么了?

电话中,婆婆的嗓音微微挑高,声音透过手机,清晰地响起在客厅内。

漫漫,你不是出院了么?我把小宝送过去吧,我照顾了小宝一个月了,腰酸腿疼的,你们也该自己陪陪孩子了。

我怔住,现在把小宝送回来?

心里一急,我连忙握紧了手机,别!妈,辛苦您再照顾两天,我和何言刚从医院回来,身上不确定还有没有病毒,想在家隔离十四天再说。如果半个月后我们都没问题,马上就去把小宝接回来,您看行吗?

沉默。

电话中死一般的沉默。

隔了好久,久到我甚至以为对面已经挂断了电话时,忽然听见婆婆低声说了一句,哪有什么病不病毒的,医生都让你们出院了,就是好了,行了,就这么定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便被挂断了。

何言的求婚被这么一打断,我们之间好不容易升起来的一丁点暧昧,又瞬间跌回原点。

何言看了我一眼,低声道,漫漫,你别生气,我妈她身体有一些老毛病,肯定是最近不舒服,要不,我打电话再给她说一下?

我摇摇头,忽然就觉着有气无力,瞧,这还没答应复婚呢,那些矛盾就又情景重现了。

如果不是我刚出院,担心身体里有隐藏着的病毒,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帮我带小宝的。

她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宝宝,和我分享过相同的呼吸与心跳,我始终坚信,小宝是我和何言的责任,我只想让她在我身边长大。

可是……

奈何婆婆不想清闲,以我照顾不好小宝为由,和我们一同住了四年,自从有了小宝,每一天,我们都有不同的争执。

何言见我脸色不太好,便开始给他妈打电话,然而——

电话拨通,却始终无人接通。

再拨,就关机了。

折腾了近一小时,婆婆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何言脸色也沉了几分,围着餐桌来回转悠,嘴里低声嘀咕着,怎么会这样呢?她不会真准备现在把小宝送过来吧?

话音刚落,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我心里一沉,连忙走上前去开门——

果然。

门外站着小宝和拎着大包小包的婆婆。

我的心,瞬间就悬了起来,下意识地就想关门,一只手紧紧捂住了口鼻,生怕呼出的气体里残留什么病菌,将她们两个也给传染上了。

然而,一只手速度极快地伸了进来,大力地将门推开。

婆婆不由分说地将门口堆着的大包小包拎了进来,又把站在门口,有些怯生生的小宝拽进来,声音陡然拔高了几个度。

干什么?我来我儿子家,到了门口你都不让进,还想把我们赶出去不成?

一听见她的声音,我简直头都大了,后退两步,与小宝隔开距离。

妈,我不是赶你们走,我刚出院,过几天还要再做复查的,新闻里走过报导,已经有治愈的患者回家后检查又复阳了,我担心如果有什么的话,传染给你和小宝……

行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婆婆挥着手打断,什么复不复阳,都是糊弄人的,我儿子跟你住在同一屋檐下,不也好好的么?

说着,婆婆开始整理她带来的大包小包的行李,抽空又抬头看了我一眼。

你要是真担心我们,你就带着口罩,咱们吃饭的时候分开,你在房间里吃。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脸色也有些绷不住了

没有任何通知与询问,婆婆就这么带着行李又住进了我家里,美其名曰:帮我们照顾小宝。

有时,我实在无法理解她的想法。

小宝出生时,我便辞去了工作,专心在家里带宝宝,不想错过她成长的每一刻。

因为我一直坚信,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孩子,情感发育是相比较而言最良好的。

只有一家三口住在一起,丈夫才有丈夫的样子,孩子才有孩子的样子。

可婆婆并不认同,她也同样不想错过孙女的每一刻成长,所以坚持要住在一起,结果就是——每天都有各种不同的矛盾。

矛盾累积到一定程度时,我曾经崩溃地提起过,不然,婆婆把小宝接回去养,我出去上班,和何言过二人世界。

可是,我放手了,婆婆却并不打算接手,又以她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此后,依旧是所有人住在一起,三世同堂的局面。

我看不惯婆婆溺爱小宝,助纣为虐纵容她的坏习惯;婆婆看不惯我在小宝犯错误时的严厉态度,也听不得我对她做法的反驳。

此类种种,日积月累下来,都是我和何言最后离婚的爆发点之一。

如今,我与何言已经离婚了,在这个特殊时期,却依旧没能摆脱这种鸡飞狗跳的日子。

我和何言商议后决定,先不告诉婆婆和小宝,我们离婚的事情。

毕竟,现在疫情已经闹得人心惶惶了,我们又刚刚从医院出来,尽管我们两个在家里也戴着口罩,却仍旧时刻担心小宝的安危。

这种时候,若是再忽然宣告我们离婚的事情,无疑是雪上加霜。

所以……为了瞒天过海,婆婆和小宝住过来的这天,我和何言又睡在了同一间卧室里。

晚上。

婆婆在客厅看电视,小宝在她的玩具区自己玩积木,我便早早回了房间。

一是担心传染,不敢离小宝太近,二是……现在的小宝,很怕我。

今天下午,我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戴着口罩,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蹲下,笑着问她想不想妈妈时,小宝却哇的一声哭了。

两只小胖手不停地抹着眼泪,小宝哭着喊道,妈妈离我远点!奶奶说……妈妈是怪物,离我近了会传染给我,把我也变成怪物的!

我愣在原地,直到现在仍旧清楚记得,当时客厅内回荡着小宝的哭声,妈妈走开!我不想变成怪物……呜呜……

婆婆走上前来,在小宝手上轻轻打了一下,随即转过头来看我,小孩子胡说话呢。

我没说话,心却瞬间凉到了底。

晚上八点。

我在房间里,抱着手机追剧,一集电视剧播完了,我却都不知道演了什么内容。

满脑子都是小宝哭着说妈妈是怪物的模样,一想起小宝那双满含恐惧的眼睛,我就觉着心像被人攥成了一团。

渗渗地疼。

正看着手机发呆,忽然,门开了。

我抬头去看,是何言。

何言进来,先是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面,见我一口没动,摇摇头,低叹一声,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了面包和牛奶出来。

我就知道,你自己在房间里,肯定吃不下饭。

说着,何言走到我身旁,帮我打开面包的包装袋,把牛奶插上吸管,放在了我面前。

别胡思乱想了,小宝还小,根本不懂疫情,妈也是好心,怕她和你太亲近被传染,才这么告诉她的。

我点点头,没说话。

何言是装糊涂也好,是真糊涂也罢,我是一个成年人,是真是假,我自己看得清楚。

只不过,很多时候我不愿说出来罢了。

何言坐在床边,沉默了半晌,伸手轻轻握住了我肩头,熟悉的温度透着单薄的衣衫传来,我身子一僵。

连带着,心里都颤了一下。

回过神,我想推开他的手,却听见耳边响起了何言重重地叹息声。

他说。

漫漫,还是当初那句话,是我对不起你。

我没说话,这话听得多了,我也有些麻木了。

可何言还在继续说着,他说,当初,你什么都不图地嫁给我,我也答应过你,这辈子一定要让你幸福,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可是……

他哽咽了一下,我终究还是食言了。

我依旧没说话。

却没出息地觉着鼻间一酸,眼泪险些落下。

漫漫,你知道吗?我们去办离婚那天,我回家以后,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看了整整一夜我们结婚时的录像。我看着视频里,当初自己信誓旦旦地说要爱你到老,说要一辈子陪着你,保护你,我就忍不住难受。

我发誓,我没有出轨,也从未有过二心,甚至,我觉着我比过去还要爱你,可是……我却慢慢变得不知道要怎么去和你相处,不知道,要怎么解决每天的那些矛盾,我变得越来越累,越来越不想回家,所以,后来你说离婚时,我居然有那么一瞬间觉着解脱……

说着,何言眼眶一红,抬头看着我笑道,漫漫,我那么爱你,居然会觉着离婚是一种解脱,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们究竟怎么了。

我又何尝不是呢。

时至今日,哪怕我们已经成为了彼此的前妻前夫。

可是说句心里话,我还是爱他。

就算疫情当头,性命危急的时刻,我依旧只记挂着他的安全。

可是……

离婚那天,不只是他,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我们心里清楚,仍旧爱着彼此,可是这份爱,不再像当初谈恋爱时那么单纯,它被压上了许多负累。

责任,亲情,教育,使命……

种种,种种。

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这份爱,也慢慢变成了拖累。

何言叹了口气,将我拥入怀中,好像有水迹落在我脸上,带了几分凉意。

我挣扎了一下,最后,终究没再躲开。

隔了许久,何言垂眸看我。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忽然俯身,在我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在我错愕的片刻里,何言轻声说道,可是,漫漫,离婚后我才发现,比起那些沉重,那些负累,我最害怕的是没有你。

他静静地看着我,那双桃花眼通红无比,温热的掌心轻轻摩挲着我耳边的头发。

没有你,我连睡觉都会惊醒,好像有人把我身体的一部分硬生生割离掉了。

漫漫,经历过这次生死,我才发现,我比我想象中还要爱你。

我再忍不住,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他还是像原来一样,一见我哭就慌了,手忙脚乱地替我擦眼泪。

可我委屈了太久,眼泪怎么也流不完,他越擦越多,最后索性按住我肩头,俯身吻了过来。

熟悉的气息扫过我的眉梢,眼角,我的泪不是哭尽的,是被他吻尽的。

何言低头看我,那双眼,也是通红无比。

别哭了,咸死了。

我被他逗笑,破涕为笑的那一刻,何言怔怔地看着我,相隔咫尺,我甚至能够看见他眼底隐隐跳跃的火焰。

那意味着什么,我们彼此心知肚明。

何言的吻,轻轻落在我耳畔,漫漫,可以吗?

我踌躇着没有说话。

然而。

忽然的敲门声,陡然打破了房间内的旖旎气氛,婆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音调高得有些刺耳。

何言,开一下门!

(4)

婆婆的嗓音一响,我那颗刚刚萌动的春心,便被一盆冷水迎头浇下。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我听见何言不悦地叹了一声气,下一刻,便见着门把手向下一按,门开了。

婆婆快步走了进来。

而此刻,我正被何言搂在怀里,姿势亲近又暧昧。

婆婆看了我们一眼,挑眉道,老夫老妻的,别腻歪了,小宝吵着要听故事,我讲的她又不爱听,何言,你去给小宝讲两个故事。

而直到此刻,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猛地推开了何言,转身钻进了被子里,催促他,赶紧去吧。

身后,何言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漫漫,那你等我,我把小宝哄睡了就回来。

我没应声,隔了片刻再回头,房间内已经空了。

深夜。

何言回房间时,我已经睡了,这一夜,何言没能如愿地上床睡觉,他的被褥被我铺在了地上。

临睡前,我忽然有些庆幸,幸好刚刚我没有一时心软答应复婚。

疫情期间,我们四人都整天闷在家里,最初两天还算平静,几天后,矛盾便接踵而至。

首先,每天小宝吃饭就是个问题。

我头疼的发现,小宝在爷爷奶奶家住了一个月,现在已经根本不肯自主吃饭了,饭不喂到嘴边就不肯吃。

而且,小宝现在变得格外挑食,肉不吃,青菜不吃,水果不是合口味的不吃。

不止如此,连餐桌都不肯坐了,满屋子撒欢地跑,累了才停下来勉强吃一口,婆婆便跟在身后端着碗,哄小祖宗一般哄着劝着地喂。

开始两天,我勉强忍住了没说什么。

可第三天,第四天……

一到吃饭的点,见了这一幕我便头疼,血压蹭蹭直飚。

小宝之前带在我身边时,吃饭香,不挑食,两岁开始便自己端着碗吃饭了,为了给她养成自主吃饭的好习惯,我用了整整两年时间,最后却敌不过婆婆一个月的娇惯。

因为这事,我私下里找何言说过,结果何言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算了,妈也是疼小宝。再说,妈也没让你喂,又不用咱们受累,老人么,她喜欢就由她去吧……

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我觉着,我已经快要变态了。

几天的相处,小宝又和我恢复了亲近,经常腻在我怀里,缠着我陪她玩。

即便是戴了口罩,我也不敢同她太亲近,却又舍不得拒绝,每次都稍微隔了些距离陪着她做游戏。

对此,婆婆态度有些不太友善,总是斜着眼睛打量我一眼,嘴里念叨着小白眼狼,要么就是说,一回来就和奶奶不亲了之类的话。

多少次,我忍不住想爆发,却又顾忌着特殊时期,大家都被隔离在这一间房内,不想闹的太过难堪,生生忍了下来。

可奈何,婆婆总是想方设法地挑起争执,干涉我教育孩子的方式,干涉小宝的生活习惯,以及……

动不动和我比小宝和谁亲近,总是恨不得争个高低。

忍了又忍,这天中午,小宝睡着以后,我实在没忍住,在客厅找婆婆聊了起来。

妈。

我坐在沙发一侧,看着她低声说道,我们都找准各自在家中的定位,可以吗?

我知道,小宝和我亲,您心里不舒服。但是您要知道,小宝是我女儿,我和何言才是她的法定监护人。小宝是我怀胎十月拼了命生下来的,也是我一夜一夜喂着奶带大的,她和我亲近,是天经地义的。

这段日子,所有的不满压在心头,我越说越激动,实在没忍住多说了一句。

她只是你孙女而已,您疼她爱她我自然高兴,但是也别越俎代庖了吧?我才是她亲妈,她亲妈还没死呢!

许是我爆发的有些突然,婆婆怔在原地,一时忘了反应。

她没反应,何言却有。

何言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站在我身后,眉头紧皱成了一个川字。

顾漫漫,你说这就有点过了吧!

我回头,便见着何言快步走了过来,三两步地走到沙发另一侧,坐在了婆婆身边,见着婆婆瞬间通红无比的眼眶,这个前两天还说要站在我这边的男人,瞬间一脸心疼。

漫漫,我妈就是疼小宝,老人么,忍不住对孙辈多疼爱一些,你也没必要这么说吧。

何言明显有些不悦,看我脸色不太对劲,话音却也软了下来。

我笑。

我过分?何言,你扪心自问,如果我爸在你教育小宝的任何时刻,百般干涉;如果你对小宝的生活没有一点决定权;如果小宝和你亲近些,我爸就含沙射影地说些不中听的话,你这个当爸爸的,会不会不开心?

何言不说话。

我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还没说出口的那些话,转身进了房间。

我在心里劝自己,别吵,别吵,不值得。

已经离婚了,我想给自己这份多年的感情留一份体面,等到疫情结束,还是各自安好吧。

最近四个人朝夕相处的这十来天,打破了我对这段婚姻最后的幻想。

我闷在房间里一下午,后来,觉着乏了便睡了一觉。

醒来,却不见了婆婆和小宝的身影。

我在屋里找了一圈,寻不见,连忙拽住正在打游戏的何言,小宝呢?

何言头也不抬,双眼紧盯着屏幕,妈带下去透透气。

什么?

我惊叫一声,推搡了他一下,我说没说过不许带小宝出门!现在疫情多严重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宝才四岁,真要是被传染了怎么办?

何言被我一推,正在操作着的亚索一个哆嗦冲进了人群,瞬间被灭了。

何言揉了揉眉心,说话时,明显带着几分强压的火气,妈给小宝戴了口罩,就去小区里转转,能被传染什么?

说着,何言退了游戏,叹道,漫漫,你现在怎么……这么喜欢小题大做?

我懒得理他,拿了外套转身出门。

小宝是我的命,我不能拿任何一点危险去赌!

匆匆下楼。

我径直去了小区器材中心,一眼便看见了老太太堆里的婆婆,以及在和一群小孩子疯玩的小宝。

火气上头,我快步走过去,拽起小宝的手,二话不说地拽着她往回走。

小宝愣了,过了几秒,挣扎着哭了起来,哭声传遍半个小区。

身后还传来婆婆的喊声与怒骂声。

我却恍若未闻,硬生生拽着小宝回了家。

换衣服,洗手,消毒。

直到给小宝做完这一切,我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根本就不是什么小题大做,疫情面前,人人都不该有任何轻视。

我之前也不觉着有什么,可下楼取菜,短短几分钟接触,我不也被传染了?

你轻视病毒,病毒又何尝不在轻视于你。

婆婆开门进来时,小宝已经换了衣服,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婆婆瞬间急了,走上前来抱起小宝,指着我骂道,顾漫漫,你疯了吧?你有什么不满冲我发,拿孩子撒什么气?

耳边满是小宝的哭声,我觉着,我已经无法压抑胸口的怒火,一开口,嗓音高的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之前就不止一次地说过,现在疫情紧张,不要带小宝出去,为什么还要偷偷带她下去?

婆婆一边安抚着小宝,一边白了我一眼,楼下那么多老头老太太,都带着孩子在下面玩,人家父母都没说什么,就你娇气!

我娇气?

我险些被气笑,深吸一口气,上前将小宝从她怀里抢了过来。

小宝被我吓到了,哭着喊着不肯过来,非要往婆婆怀里挣,婆婆瞬间急了,猛地推了我一把,又将小宝拽了回去。

婆婆弯下身来哄了小宝几句,抬头看我,面色铁青,你给我滚出去!这个房子是我的,你有什么资格在这跟我喊?

说着,婆婆抱着小宝进了她们房间。

我独自站在客厅,一口气还没缓匀,便见着婆婆又快步走了出来,拿着一个证书样式的东西,扔到了我身上。

啪地一声,掉落在地。

我低头看了一眼,上面房屋所有权证几个大字格外显眼。

我皱眉,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隐隐猜到了什么。

弯身,捡起房产证。

打开看了看。

果然。

房产证的名字,只写了一个人,沈碧霞。

我婆婆的名字。

那一瞬间,天雷勾地火,一点一滴所有的怒意都再压抑不住,瞬间涌上了心头。

我整个人都在爆发的边缘。

深吸一口气。

我转身,冲着书房紧闭的房门喊道,何言,出来。

奇怪的是,气到了极点,我反而发现,自己渐渐冷静了下来。

隔了半晌,何言才磨磨唧唧地走了出来,本来稍显不悦的脸上,在见了房产证后,浮现出几分错愕。

我静静地看着他,语气比我想象中要平静得多,何言,为了买这房子我们辛苦打拼了多少年,你清楚的。当初不是说,这房产证上写我们两个人的名字么?

漫漫,你听我说……这……

何言说着说着,自己却都犹豫了起来。

我看着面前神色焦急的男人,心,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我嫁给他时,他一穷二白,这房子是我们辛苦打拼多年才攒钱买下的。

曾说好了,房产证上写我们两人的名字,出于对他的信任,我看都没看过一眼。

而离婚时,为了顺利要到小宝的抚养权,我主动放弃了房子,要了大部分的存款。

现在想想,简直可悲,可笑。

沉默了半晌,何言才开口,他走上前来,想要拉我的手,却被我躲开。

漫漫,当初,我考虑着房价涨势快,我们以后肯定要存钱再买一套。而第一套落在我妈名下比较合适,我们到时候就可以首付三成,而且可以少交税!

顿了顿,何言打量了一眼我的脸色,当初怕你多想,或者不高兴,便没告诉你,想着以后再说的。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竟连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我忽然间发现,这段七年的爱情长跑,我甚至连跑的方向都错了。

错得离谱,错得彻底。

我一句话没说,转身回房间,简单收拾了两件衣服,走去客卧去带小宝走。

小宝乖,妈妈带你回姥姥家里,好不好?

小宝泪眼朦胧的看着我,想要拒绝,可是目光一转,忽然愣住了,妈妈,你怎么哭了啊?

说着,小宝踮起脚来,略显笨拙的用小手替我擦了擦眼角,妈妈不哭,小宝跟你走……

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了婆婆尖锐的嗓音,要走你走,小宝姓何,那是我们何家的种!

(5)

听着身后那道尖锐嗓音,我只觉着眉心一跳,烦躁与愤怒一同席卷而来,激的我心脏都突突的厉害。

我没应声,给小宝穿衣服的动作却半点没停。

婆婆见状也急了,猛地冲上前来,紧紧拽住小宝的一只手臂,死命拉扯着。

顾漫漫!我说了,要走你走,小宝必须留下!

说着,婆婆见我无动于衷,伸手狠狠推了我一下。

这一下,用力有点过,我直接被她推倒在地,连带着小宝都摔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小宝的哭声,像是压倒我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倏地起身,从包里翻出离婚证来,转身狠狠甩在了婆婆脸上。

是真的甩在了她脸上。

离婚证从她脸上掉落在地,啪的一声,像极了她拿房产证甩我的时候。

你看清楚,我和何言已经离婚了!我现在仍叫你一声妈,是我对你最后的尊重,我只是想给彼此留个体面,你们也别欺人太甚了!

说着,我抱起小宝,离婚协议上写了,小宝的抚养权归我,我要带她走,谁也管不着!

你说巧不巧。

我们两个女人争执不休的时候,何言坐在客厅沙发,抱着头,一副愁容,我这离婚证刚刚甩到他妈脸上,何言就刚巧走进屋来。

见了那一幕,何言脸色瞬间就变了。

顾漫漫!

何言不悦皱眉,冷声喊着我的名字,停顿了一下,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婆婆叫住了。

婆婆转头看我,面上带了几分惊怔的神色,居然没有我想象中的欣喜。

她颤着声问我,漫漫,你……真的和何言离婚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婆婆瞬间蔫了的神色,我莫名地觉着舒坦,笑了笑,对,离婚证就在你面前,不信可以自己看!

婆婆弯身捡起了离婚证,打开看了看,脸色却白了几分。

我知道婆婆是什么心理。

远嫁多年,我性子又向来温和,看在她眼中便是软弱,而且,她笃定了,我结过婚,又有一个四岁的孩子,再加上只身远嫁,一定没有离婚的勇气。

毕竟,在她的封建思想中,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是很难再嫁出去的。

可是,她还真的错了。

我有养活自己和小宝的能力,我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嫁给何言,只图他疼我,爱我,对我好。

我依赖他,却并不依附于他。

他对我不好,我随时有离开他的勇气,我也想给小宝一个完整的家庭,可是,相比较而言,我更在意给小宝培养健全的心灵。

我收拾好的行李,被何言硬生生地塞了起来,他不由分说地拽着我回了卧室。

何言力气极大,我根本挣脱不开,再加上小宝在一旁看着,湿漉漉的眼神中满是恐惧。

我心一软,便没闹的太难堪。

进了卧室,关上门,我猛地推开何言的手,抢在他前面开了口。

何言,我今天必须走,你不用劝我,咱们之间,再也没有半点可能了。

我说得坚定,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半点犹疑。

何言紧抿着唇,眉头皱紧,是我从前最心疼的模样。

可是现在……我静静地看着他,却无动于衷。

当初,他告诉我,和医院签下生死协议那一刻,我是真的心软了,回家那晚,我也是真的有过心动。

可是,还真的要感谢婆婆来这边大闹一通,让我彻底看清了这段婚姻。

你若问我,何言爱我么?

我相信是真的爱的。

可是,他的爱经得起风浪,却经不起磨合,生死面前他能抛开一切,日常生活中,他却给不了我半点维护。

时至今日,我终于相信了一句话。

有些人,能共苦,却不能同甘。

风雨同船,天晴,却各自散了。

我和何言,即是如此。

我铁了心要走,何言终究没能劝动我。

第无数次揉了揉眉心,他皱眉出了房间。

我也跟了出去,去次卧拿行李,却发现,行李箱不见了。

婆婆适时地冒了出来,神色也没有了之前的跋扈,低声问我,漫漫,你考虑好了么?现在这个社会,女人自己带着孩子可不容易,更何况,离了婚你去哪里找我们何言这么好的男人?

我扯了扯唇角,面色平静,你说你对,离婚后,我一定不会再找到何言这种男人了。

起码,我不会再找一个让我事事委屈的男人。

说着,我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却还是没见到行李箱。

接下来的半小时,婆婆一反常态,苦口婆心地劝我,无非告诉我,离了婚的女人有多不容易,何言有多优秀,离婚后我会过得多惨之类。

实在找不到行李箱,又被她唠叨得头疼,我干脆抱起小宝,行了,行李我不要了。但是,我和何言已经离婚了,就再没有复婚的可能。

说着,我抱着小宝准备离开。

婆婆见我铁了心不肯复婚,脸色瞬间变了,冷嗤一声,扬着嗓子道,说的倒是好听,什么吃苦可以,受委屈不行。我看……这些都是信口胡诌,实际上,是你自己不检点,外面有人了吧?

我深吸一口气,原本不想再理会她,可这时,小宝拽了拽我的手,仰着小脸,奶声奶气的问我。

妈妈,什么是不检点啊?

我怔住,正犹豫着该怎么回答时,身后,婆婆的声音陡然传来。

不检点就是,你妈妈在外面又给你找了个爸爸!她不要脸!

你当着孩子面说什么呢?

我急了,猛地回身看她,却见她挑挑眉,面上满是无所谓,一副彻底撕破脸皮的模样。

怎么,我说错了么?你这么急着离婚,急着走,不就是外面有人了?敢做不敢当?

说着,婆婆冲着地面呸了一下,真是当婊子还想立牌坊!

行了!

一道怒吼声,忽然打断了婆婆的话。

是何言。

此时此刻,我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每次吵架吵到最激烈的时候,他都能适时出现。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他的出现,从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何言父亲去世的早,母亲把他独自拉扯大,也吃了不少苦,所以,何言从不舍得真的忤逆她什么,从来都是背地里悄悄安抚我。

这次,何言冲上前来,第一次,在他母亲面前,挡在了我前面。

何言面露怒容,对着婆婆喊道,够了!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还不满意吗?能不能求求你,闭嘴别说了!

房间内寂静无声。

小宝愣住了,婆婆也愣住了,只有我,面无表情地看向何言。

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爱我,也曾在死神面前陪着我。

可是,结婚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在他母亲面前护我。

可惜,太晚了。

婆婆回过神来,揉着眉心大呼头疼,开始哭天喊地地说何言不孝顺,为了个破鞋骂她。

没错,我就是她口中那个破鞋。

何言一脸不耐,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就想离开,然而下一刻,却听见婆婆忽然捂着胸口,说自己喘不过气来。

何言冷着一张脸,妈,别装了,每次都这样。

然而,紧接着,婆婆却捂着太阳穴,身子渐渐后退,靠在了墙上。

何言这才觉着有些不对劲,想过去,却忽然听见一旁的小宝喊道,奶奶身上好烫!

一瞬间。

我和何言对视一眼,我们同时动了。

何言上前去探婆婆的温度,我猛地冲上去抱起了小宝。

婆婆发烧了。

不只是发烧,还有一些别的症状,咳嗽、胸闷等等……

而这些,是小宝说的。

小宝说……奶奶这两天身上总是烫烫的,晚上睡觉还一直咳嗽,我说奶奶病了,奶奶就说没有,说她是感冒,过两天就好了。

说着,小宝抬头看我,眼睛一眨一眨。

妈妈,奶奶到底怎么了?

我摇摇头,浑身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我在害怕。

如果婆婆真的是得了疫情的话……那小宝怎么办?

最近,小宝一直是和婆婆住在一起的,她才四岁!

如果她也……

我真的不敢想象。

(6)

检查结果出来了。

婆婆被感染了肺炎,小宝……检测结果也是阳性。

四岁的小宝,也被感染了。

当地的防疫中心专门派人调查过,最后确定,是那天,婆婆带小宝下楼玩时,被小区内一名尚在潜伏期内的老人传染的。

婆婆没戴口罩和其聊天,被传染上,回家后,又传染给了小宝。

我和何言同样做了检测,我们的检测结果却都是阴性。

小宝被隔离住院了。

那一刻,我的世界彻底坍塌。

我找去了医院,像当初的何言一样,用一张生死自负的协议,换来了一次志愿者机会。

小宝才四岁,又是个女孩子,我不敢想象,如果再见不到家人,她会是怎样的无助与惊恐。

这次的志愿者申请,我通过了,何言却没有。

我整天在医院里,穿着防护服跟着白衣天使们照顾那些被隔离的疫情患者,医生们人都很好,也都理解我,所以,我每次休息时,都偷偷去看望一下小宝,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在,小宝情况并不算严重,各方面指标恢复得也都不错。

这也是我唯一能感到欣慰的事情。

医院的日子太过忙碌,忙得我根本没有心思再去想那些鸡毛蒜皮的家庭纠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不知是不是巧合,婆婆的隔离区,刚巧不在我负责的范围内。

我也乐得舒心。

不过,几天后,我却接到了何言的电话。

漫漫,你……最近怎么样?累不累?

电话中,何言说话声很慢,说话时有些犹豫。

一听他这吞吞吐吐的语气,我就知道,他一定是有事找我。

果不其然。

没说几句,何言便拐到了正题上,漫漫,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妈?

电话这端,我挑了挑眉,为什么?

何言叹了一口气,诶,她最近天天给我打电话哭诉,说医院各种不习惯,又担心自己是不是要熬不过去了。天天哭,我安慰她的话又不听,医院也不允许家属探望,所以……漫漫,你能不能去安慰妈一下?

我握着手机,轻轻笑了,何言,她是你妈,不再是我妈。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手机直接关机。

我和何言虽然离婚了,但夫妻多年,也还有情分在,他若找我帮忙其他的事,我绝不推辞。

但是,照顾他妈,我绝不同意。

已经离了婚,前尘往事就一笔勾销了。

之前那些家庭琐事我可以不去计较,但是,小宝这件事不行。

就是因为她的无知与固执,偷着抱小宝下楼去玩,才让小宝被传染的!

小宝才四岁啊!

这是个一不小心就能要了人性命的疫病,更何况,新闻中经常报道,有些出院康复的人,之后还会留下很严重的后遗症。

所以。

对于她,我绝不原谅。

你知道,最让一个母亲心碎的话是什么吗?

我知道。

是今天中午。

我趁着午休时间,穿着防护服,去了小宝的病房陪她。

我坐在病床上,小宝坐在我怀里听我给她讲故事。

当我讲到小乌龟死了时,小宝忽然抬头看我,隔了厚重的防护服和口罩,她应该看不清我的脸。

小宝撇撇嘴,小眼睛一眨一眨地,眼眶通红。

她问我,妈妈,你说……小宝会死吗?

听见这句话的一瞬间,我的心仿佛被片片割开,碎成无数片。

我哽咽了一下。

随后摇了摇头,不会的,有妈妈在,小宝不会死的。

小宝笑了,妈妈是保护小宝的英雄吗?

我把下巴轻轻抵在她头顶,是,妈妈会永远保护小宝。

小宝笑得很开心。

过了一会儿,小宝从我怀里挣脱出来,仰着头看我,妈妈,那——奶奶会死吗?

我沉默了片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也不会的。

谢天谢地。

21天后,小宝被宣布痊愈,可以出院了。

小宝出院那天,我挂断了何言的电话,直接带着小宝去了金阳小区。

金阳小区,A栋,301。

我拿着钥匙,带着小宝开门进去了。

这是我一个闺蜜闲置的房子,家具家电一应俱全,只需要填制一些日常用品就可以了。

她人常年在外地,听说了我和何言的事,把钥匙快递到了医院,让我和小宝出院后直接住去她那里。

疫情刚刚减轻,我们所在的城市解除了封锁,可考虑到小宝刚刚出院,体质太弱,而且,近期返工人流量过大,我还是决定带着小宝在这里住一阵子,等到疫情彻底稳定,小宝身体也恢复好一些了,再带她离开。

在此之前,何言和我提起过,说等到小宝出院了,让我们先住回去,他睡客厅。

被我拒绝了。

房产证的事情我已经不想再追究了,反正,无论房产证上写没写我的名字,离婚时我都没有打算要分这套房产。

于我而言。

经济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何言在我心里的位置彻底变了而已。

小宝出院后,何言来找过我几次,都被我拒之门外。

多年夫妻,我太了解他了。

即便是见了面,说的也无非是一些求复合,求原谅的话。

这些话,我已经听腻了,腻到想吐。

曾经,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相信了,可是最后,他并没有对得起我的信任。

我相信他爱我,也相信,我们是真的不合适。

生活太苦了,并非是只有爱就可以的。

我和小宝在闺蜜的空房里借住了两个月,这两个月,我在网上接一些画稿的单子,挣一些生活费,几乎不带小宝出门。

两个月过去,疫情也已经渐渐结束了。

小宝又恢复了过去那个活泼调皮的状态,我的心渐渐放下,我订好了明天的飞机,准备带小宝回去老家。

回到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

远嫁多年,我回去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是,我和小宝的行李都还在当初的家里,总还是要带走的。

可是我给何言打了几次电话,每次都被他挂断了。

这一天都是如此。

无奈之下,第二天早上,我带着小宝回去了,准备取行李。

走进那个曾经熟悉的小区。

门口的保安还记得我,笑眯眯地和我打招呼,问怎么最近都没看见我。

我笑了笑,说搬走了,回来见个朋友。

上楼。

房门口,我站了半天,抬起的手却始终没有敲下去。

其实,终究还是有那么几分不舍的,这房子的每一砖每一瓦,都是我和何言用汗水换回来的。

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我们一家三口的回忆。

站了几分钟,我深吸一口气,整理好了情绪。

缅怀是人之常情,但是,回头是不可能了。我这人看似温和,其实暗地里特别犟。

我认准的路,从来没有回头一说。

我敲了敲门。

身旁,小宝扯了扯我衣角,仰着头问,妈妈,我们再也不回来了,对吗?

我点点头,对。

话音刚落,门便开了,露出了一张年轻女人的脸。

你找哪位?

女人看样子二十多岁,身材圆润,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老人们口中有福气的女人。

我怔住了,还以为是自己找错了,抬头一看,是熟悉的门牌号没错。

我找何言。

我看了一眼家中熟悉的陈设,笑了笑,对着年轻女人说道。

年轻女人有些好奇地看了我一眼,却也没多问,只是冲着里面喊道,老公!有人找你!

老公?

我怔了几秒,回过神,便看见了缓缓走过来的,一脸沉闷的何言。

见了我,何言也瞬间怔住,面上神色显得有些呆滞,再也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开朗的男人。

漫漫?你怎么来了?

我礼貌性地笑了笑,我和小宝买了回去的机票,给你打电话,你一直没接,所以过来取一下行李。

说着,我看了年轻女人一眼,站在门口问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何言已经结婚了,我是他前妻,是来取我和小宝的行李的。只是一直联系不上他,机票就在下午两点,怕时间来不及,所以就直接过来了。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解释这么多是因为什么。

可能是——

作为女人,我下意识地认为,大家会很介意前妻和前女友这种存在吧。

年轻女人回过神来,却很热情的把我和小宝迎了进去,在一旁问着我们几点的飞机。

反倒是江言,站在一旁,眉头紧皱,半晌才说了一句,我们没结婚,她只是我女朋友。

气氛一瞬间有些尴尬。

我岔开话题,带着小宝进去收拾行李了。

再出来时,我在客厅看见了一个老熟人。

前任婆婆。

她也早就已经出院了,听说,住院时遭了不少罪,后来治愈出院了,也留了一些后遗症。

至于具体情况,我从没多问过。

见到我,前任婆婆的眉梢挑得老高,欢天喜地地搂着年轻女人介绍道,漫漫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何言找的新女朋友,郑莹,人家是护士,还是我住院时候认识的。

说着,前任婆婆一把拽过了一旁的何言,不由分说地把郑莹推到了他怀里。

一时间,何言愣在原地,郑莹在他怀里笑意盈盈。

我笑了笑,恭喜了。

说完,我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拽着小宝的手,小宝,和奶奶、爸爸、阿姨说再见。

小宝乖巧地告别,我带着小宝离开了。

身后传来何言的喊声,我索性抱起小宝,拖着行李箱快步离开了。

下午。

机场。

我和小宝刚刚走进机场大厅,面前便冲来一道人影。

漫漫……

是何言。

我没说话,倒是小宝高兴地扑了过去,爸爸!

小宝扑到他怀里,笑着问他,爸爸,你是来送我和妈妈的吗?

何言鼻音一重,应道,嗯,爸爸来送你们。

说着,何言单手抱起小宝,走到我面前,熟稔地从我手中接过了行李箱,轻轻笑了笑,走吧,我送你们。

我犹豫了一下,跟在他后面向机场内走去。

这一走,小宝再想看见爸爸,也许就要一两年了,这最后父女相处的时刻,我没忍心再剥夺。

路上,何言轻声开口,解释道。

漫漫,那个郑莹,是我妈非要逼着我和她在一起的,我根本不爱她,可是,老人刚刚出院,身子骨弱,经不起折腾,而且,当初我不同意,她又要割腕又要跳楼的威胁,我没办法,才同意了。

说着,何言停下身形,像是做保证一般看着我,漫漫,我只爱你一个人。

我笑,提醒他,何言,你不用和我说这些,我们已经离婚了。

何言沉默了几秒,没再说话。

之后。

何言陪着我们换了机票,托运了行李,一路将我们送到了安检口。

彼此沉默了一下,我对着小宝轻声道,小宝,下来吧,我们要进登机口了。

小宝却忽然抱住了何言的脖子,拼命摇头,眼泪唰地一下落了下来。

我不要!我要爸爸,我不想走了,我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我的心,一下就酸了。

我何尝不想给小宝一个完整的家,可是,往日种种,我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最后,还是何言劝了小宝,把小宝放下来。

我牵住小宝的手,抬头看他。

面前这人,看得出专门洗了头,换了干净的衣服,来和我做最后的告别。

依旧白皙的面孔,桃花眼,五官帅气,单看外表,仍旧是当初那个少年。

可是,我们彼此心知肚明。

他再也不是我的何言了。

我笑了笑,我和小宝进去了。

何言点点头,眼眶却隐隐泛红,隔了几秒,他哑着嗓子出声,走吧,我在这看着你们。

因着他这么一句话,气氛忽然就有些伤感,我勉强忍下心酸,点点头,带着小宝转身准备过安检。

刚刚转身,身后便响起了何言的声音。

漫漫!

我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他。

看见的却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他再绷不住,看着我,眼泪唰唰落下,这是我和他在一起七年,第二次看见他哭。

他低头看我,双唇颤抖得厉害,说出口的话也带了颤音。

漫漫,我是真的爱你……

那一瞬间,仿佛有人拿了一整颗柠檬塞进我心底,将其搅碎成泥。

酸涩溢满心底。

我鼻间泛酸,却勉强笑了笑,何言,可是你的爱太沉重了,它夹杂了太多。家庭、利益、亲情……我相信你爱我,可是,你永远把这份爱放在最低的位置。

说着,我也哽咽了几分。

当初,你肯签下那份协议去医院陪我,我很感谢你,但是,我们就到这里吧,好聚好散。

何言不说话,眼泪仍旧不停地滚落。

半晌。

他点点头,好。

在我转身的那一瞬间,我听见何言轻声说,漫漫,之前,你拉着我陪你看《裸婚时代》,我说那只是电视剧,都是假的。可是现在想想,刘易阳那句话说得没错。

我和他一样。

我也用七年的时间明白一个道理,何言语气哽咽的厉害,最后那句话,说的很轻,很轻,细节打败爱情。

我停顿了一下,带着小宝离开了。

最后的最后,我好像隐约听见何言又说了一句,漫漫,我爱你。

我头也不回地带着小宝进了安检口。

安检的另一端,代表了我和小宝的新生活。

何言。

其实,我曾经,也很爱很爱你。

可是我们,也只能走到这里了。

祝你安好,愿我也顺心,此后,我们不谈亏欠,感谢曾经遇见。

发布于 2022-09-26 12:0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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