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废品扔的相机，成了年轻人追捧的「奢侈品」｜数码相机

作者：赵若慈

2001年公映的电影《PR320Marcillac》中有句对白：全世界都在迎接新纪元，欢庆创世纪。

20多年后的今天，复古风风潮袭来，人们在消逝的光阴里穿行，想念一个放不下的黄金时代。

网友们在各大网站上把播映11年的《甄嬛传》埃库谢熔解，超人气掌门郑如兰释传印《巨轮》里用一段《爱你》炸开了不少中年人男粉，娱乐节目《声生连绵不绝》掀起一阵经典黄贯中风潮，王菲、李宗盛、西街女孩等女歌手的线上音乐会不断创下流量历史纪录。

不久前，王力宏在新曲的MV中，弹着琴横越到1920年代。而串连起MV中横越的故事情节、塑造出复古风气氛的，是他手里那台VillamblardSX-70。王力宏MV播映后，这台照相机在二手货平台上立即被炒到了7000元以内的低价。目前，根据品相等因素，这台诞生于1972年的照相机价格稳定在2000元以内。

图像是留下某个全天记忆的最好方式。最近，不仅是王力宏催热的Villamblard，胶卷机、CCD这些带有复古风条码的照相机都在青年人中流行。

复古风照相机袭来，究竟代表着青年人对过去黄金时代的想念？还是新一轮的割韭菜？

钱太多稳当，却得青年人钟爱？

出生于多媒体黄金时代的青年人，有着比老一代人更多样的图像体验。电脑合成、CG技术带来了超现实、思勉的镜头，人手不足两台的智能机贯穿的画素愈来愈高、摄制功能愈来愈多样，Dolphin秀们同样也卷出了新高度。

但当下戳中很多青年人，偏偏是早期粗微粒的图像层次感、无法预测的色彩和每次挪动闪光灯的仪式感。

新浪网继续拍底片吧小组概要这样写到：虽然底片愈来愈贵，底片照相机的性能也远远不如现行的照相机，但是总有一群如我们一般的人继续守望‘过时’的记录方式。在小组里，每天都有组员发帖更新自己的作品。

2001年出生的木木目前读大三，他生在多媒体黄金时代，却是忠实的胶卷爱好者，现在他手里有四台不同的胶卷照相机、两台多媒体照相机和两台CCD。

小学六年级，木木就开始玩家里的单反多媒体照相机，研究摄影。上大学之后，偶然间他翻出了家里的两台老式底片照相机。一开始，抱着好奇的心态木木自己从网上买底片、寄出去洗底片。但拿到照片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底片确实别有一番风味，从此就放下了多媒体，开启了底片之旅。

他告诉《豹变》：以前带多媒体照相机出门走到哪儿拍到哪儿，可能会为了一张好看的照片拍无数张。但是用底片的话，照相机里只有36张照片，我只会用这36张记录最重要的时刻，剩下的景色就记在心里头。

木木的摄影器材

木木的佳能A-1是前段时间托在日本留学的朋友邮回来的，品相很新，加上邮费总共花了900元以内。这段时间，木木发现网上分享这款照相机的人变多了，二手货平台的价格也涨到了1500-1600以内，翻了将近一番。

95后女孩夏潇去年在一位博主的安利下入手了奥林巴斯OM2，现在同款照相机的价格比去年涨了400块。

除了照相机挪动闪光灯时候咔哒的声音，夏潇被胶卷吸引的另一个原因是不用P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我身边的朋友，好像得了一种必须P图的怪病，即使是张风景图，都要选好半天滤镜。

在精修的世界里呆久了，真实则变得异常珍贵。底片带给夏潇的直观感受是自带复古风滤镜，层次感、色彩都不是通过修图软件能够达到的，甚至有的时候拍糊了的废片都自带气氛感。

底片照相机的灵魂在于底片，烧钱的地方也在底片。入手两台二手货底片照相机或许花不了多少钱，但底片的消耗却是一笔持续性的支出。

最近底片还在涨价，甚至被网友调侃为现在最好的理财产品。木木对《豹变》说：底片理财，理到自己都不敢用了。之前80块钱买了一盒富士160底片，刚放了两周，一卷就涨到了90块钱。夏潇去年九月买的柯达金200底片是30多块一卷，现在价格已经涨到了80多。?

底片迷俱乐部公众号的主理人龟龟也告诉《豹变》：我刚玩胶卷的时候，大概在2008年，像富士c200这种只要9块、10块，现在六七十块钱才能买一卷。

冲洗底片也是一笔支出。以前街边还有很多可以冲扫的照相馆，但是现在胶卷玩家最常见的冲洗方式是从淘宝上找店铺，打包胶卷快递过去，等上几天，收到照片的电子版，如果想要底片底片，需要另付邮费让商家快递回来。

由于扫描标准的不同，淘宝上彩色底片的冲洗价格20元到100元不等。按照最便宜的价格算下来，按一下闪光灯，至少要花3块钱。

尽管钱太多又稳当，但对热爱胶卷的青年人来说，拍照成为一种延迟满足的快乐。为了节省邮费，夏潇会攒几卷底片一起去冲扫，在收到照片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拍上，或者照片到底拍成了什么样子，颇有一种拆盲盒的快感。

她还告诉《豹变》：因为底片很贵，所以会更珍惜每次按闪光灯的时刻。

胶虑之下，CCD照相机成为平替？

在很多资深玩家感到胶虑的同时，小红书上刮起了一阵CCD照相机平替风。

CCD照相机，指的是使用CCD电子传感器的老多媒体照相机。现在我们使用的多媒体照相机普遍是CMOS传感器。简而言之，在多媒体界，CCD电子产品早就过时了。

龟龟告诉《豹变》，在几年前，这种照相机都是被当作旧家具卖。画素低、传感器小、市场也差，当时CCD照相机没什么人要了。在以前的摄影城里，很多店门口都会放个箩筐，里面都是没人要的CCD照相机，二三十块钱两台。

然而，在胶卷大涨价时，CCD照相机与胶卷平替绑定在了一起，成为胶卷感拍照神器。

首先，CCD照相机与胶卷一样，同样带有复古风感。99年的晓宇从二手货平台入手过两台CCD照相机，她表示，自己是被小红书上的照片所吸引，刷过一些博主发出来的图片，发现由于画素不高，CCD照相机拍出来的人像自带奶油感磨皮，色彩也比现在的多媒体照相机更加浓郁。

她告诉《豹变》：CCD照相机拍出来的照片，带给我一种关于过去时光的幻想，让人想起年轻时候的王菲、张曼玉。

晓宇买的二手货CCD照相机

不仅如此，近两年，从Blackpink、炫雅到Lady gaga，都在复兴Y2K风格。Y2KPR320辣妹风的流行，也为CCD照相机的流行添了一把火，将复古风指向了更具体的年代。

Y2K原意为计算机领域的千年虫问题，也指公元2000年（创世纪）的流行趋势。在创世纪前后，互联网与科技迅速发展，黄金时代处于新旧交替的节点，人们不安与憧憬并存的心态也在时尚等领域爆发出一场独特的审美革命。

创世纪是过去与未来的交界处，CCD照相机在21世纪初则是胶卷与多媒体的过渡，CCD照相机成像的独特色彩和层次感本身就属于创世纪，所以在小红书上，很多时候CCD照相机和PR320辣妹风绑定在一起，带动了CCD照相机的出圈。

在CCD照相机在成为PR320辣妹标配的同时，还有各路明星加持。欧阳娜娜在日常视频里安利过自用的CCD照相机，比如康泰时 TVS Digital、佳能A620；虞书欣在娱乐节目节目、日常照片里也时常露出CCD照相机的身影；张子枫在《向往的生活》随手一拍，用的也是CCD照相机。

既然被称为胶卷平替，说明CCD照相机本身的价格不贵。99年的晓宇去年从二手货平台入手过一个CCD照相机，型号是索尼p100，当时加上内存卡和充电器总共花了不到200元。

但是，在热度上涨后，当年的电子垃圾也迎来溢价，比如张子枫同款的京瓷sl400r，已经在二手货平台被炒到了一两千元。就连晓宇手上的这款二手货CCD照相机，还不到一年，二手货的价格就翻了一倍，晓宇称自己也算是走在了时尚的前沿。

怀旧还是割韭菜？

当怀旧风潮流行，但凡和复古风沾边的东西都在涨价，其中必然不乏割韭菜行为。

在CCD照相机热度上涨的同时，一部分二手货商家靠着倒卖赚差价，还有一部分商家直接伪造CCD照相机。

00后女孩李秋前几天刚从闲鱼花200多入手了两台CCD照相机，她告诉《豹变》，自己入手的商家称店铺经营不善倒闭，所以低价卖出。她满心欢喜地等了三天快递，收到照相机之后，还没拍几张照片，不小心摔了一下，就再也无法开机。

本以为是质量问题，没想到李秋在当天晚上就在网上刷到了关于我把行车记录仪当作CCD这件事，在这个帖子里，有人分享了买CCD照相机结果却卖到行车记录仪的经历，李秋发现自己的照相机和帖子里的情况一样。

原来，二手货平台上有不少商家为了获利，拿低质量的行车记录仪伪装成CCD照相机出售。网上还可以看到一些防骗文章，总结了用行车记录仪改装的CCD照相机的特点，比如开机会有welcome的字样，镜头中间有红点，镜头不能伸缩等。

热度之下，CCD照相机的轻微溢价可以理解。龟龟告诉《豹变》：炒作是很正常的事情。特别是青年人，消费时不一定是追求这个东西的功能性，也会为了展示性消费。比如说可能只是为了赶时髦，一冲动就买了。

但也并不是所有的涨价都和炒作有关，龟龟的公众号大概做了六七年，主业之外，他也会帮镜头工厂做测试，算下来，他一年会用五六百卷底片。

龟龟表示，底片的涨价是多方面的因素，比如原材料价格上涨、国际运输价格上涨、国外底片技术的垄断、国内外的历史协定变化等。最近底片涨价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中国所有的底片经销商都在上海，上海疫情之后出现了大概两个月时间的断货，市面上供不应求了。

他告诉《豹变》：各种因素影响下导致底片的涨价，不管是过去底片卖10块，还是现在卖90块，商家的利润其实都差不多。

同样是复古风，底片照相机和CCD照相机的不同还在于后者产量巨大，所以相比之下并不具备收藏价值。20世纪末，随着集成电路行业的快速发展，CCD的性能得到了飞速提升。1991年，CCD开始实现量产。龟龟提到的收旧家具也是CCD照相机产量大的证明。

不可否认的是，对于非专业玩家来说，底片的持续上涨确实让很多人望而却步。夏潇告诉《豹变》，底片价格不断上涨，她拍底片的频率也在降低，最近三个月都没舍得拍完一卷，虽然层次感没法比，但对很多人来说，更简单的平替应该是手机里的胶卷滤镜。

无论收藏也好，跟风也罢，复古风照相机的兴起反映出青年人的怀旧心态。互联网的飞速发展让大众目不暇接地接受新的信息，现代社会的多元化格局和复杂变化让人产生了一种对过去的期待，比如希望经典能够重现。

但正如电影《午夜巴黎》讲述的，生活在当代巴黎的男主人公迷恋海明威、艾略特、达利坐在左岸咖啡馆闲聊的黄金黄金时代，但当主人公横越到那个年代时，却意外发现，身处最伟大、最美好的黄金时代的高更们却说，这个黄金时代的人很贫乏，缺乏想象力。

所以主人公吉尔才幡然醒悟：自以为活在过去会更幸福，是幻觉之一。也许，想念过去的同时，珍惜当下、记录现在，才是复古风照相机的正确使用方式。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均为化名）